好嗨喲

Fighting for future

《雙生闕》六

文前預警:本章煎餅ooc,小齊ooc,有雷慎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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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已深,蹇賓的寢宮內仍是燈火通明。自齊之侃被圍困以來,蹇賓從未有過一日早歇,批答完最後一個奏折,他早已疲憊不堪,抬頭方覺蠟燭早已被添置新的了,驀然發現此時已時辰不早。他訕笑一聲,無力地揉了揉眉心,忽覺喉間乾澀,他喚人送來茶水。清冽的香片入喉,卻總覺欠了什麼似的。蹇賓將茶杯放下,此刻竟份外相念齊之侃為他蒸煮的茶。

也不知小齊現在如何了。蹇賓無意識地磨拭著杯緣,神色憂愴。雖言遖宿暫退十里以外,可仍對截水虎視眈眈,只差一個機會將截水噬肉拆骨、吞入腹中。糧草遲遲未能籌集妥當,更是教他掛心。

蹇賓淺歎,低聲喚來侍人吹熄蠟燭及服侍更衣。蹇賓和衣正欲上塌,忽見一人入內通報,曰殿外有人求見。蹇賓聞言勃然大怒,將桌上的奏折住下一擲,險些擲中侍官。蹇賓拍案怒斥:“現在什麼時候了?有什麼事不能明天上朝再奏,非得現在來打擾本王!”

“王、王上,聽說是從截水傳來的戰報,齊將軍囑咐要盡快交到王上手中,不得有誤。吾等猜度應是重要情報,故、故……”侍官被嚇得“噗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臉色蒼白,哆哆嗦嗦道。

“你說什麼?”一聽見齊之侃的名字,蹇賓的怒火馬上消了大半,他急急走向侍官,“快!快把戰報呈上!來人,把蠟燭給本王點上!”

侍官不敢怠慢,急步跑出大殿通報,片刻便見一人蓬頭垢面入內,跪在地上,道:“末將參見王上。末將深夜打擾王上,罪該萬死,請王上恕罪。”

“免禮。”蹇賓迫上前,迫不及待道:“可是小齊……齊將軍送來戰報?”

“正是。”斥侯上戰報,蹇賓顫著手接過,又問道:“齊將軍可是還好。”

“回王上的話,齊將軍一切安好。”

“你做得很好,下去領賞吧。”蹇賓重重吁了口氣,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定,胸前鬱卒像是一掃而空。他揮退斥侯,踱回案前坐下,藉著燈火細細拆開信封,甫見那熟悉的字跡,蹇賓便忍不住笑了起來。笑著笑著,視線竟模糊了起來,他只覺頰邊帶有涼意,伸手一抹,方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落下淚水。

他從來不知道為何有人總言“喜極而泣”,現下他總算知道箇中滋味了。原來知道他一切安好,是如此令人高興的事。蹇賓抹掉淚水,這才仔細讀了起來。

讀著讀著,蹇賓忽地皺眉,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又再次緊張起來。小齊……這是什麼意思,什麼叫做“若末將沒法全身而退,還請王上儘快另擇他人掛帥,以保天璣盛世”?小齊是想做什麼?他打算犧牲自己嗎?為何要另擇他人?

蹇賓愈想愈是慌亂,眼前燭火竟急劇地搖曳著,蹇賓只覺腳下軟毯似是搖晃起來,教他站不住腳。蹇賓身體一晃,竟從座上滑落,幸虧他及時撐著書案,方穩住身體,不至於摔落在地上。蹇賓虛弱地撫著額角,竟覺自己已是滿頭大汗。

他情不自禁地攥緊手中信紙,低聲道:“小齊,你到底在想什麽?”

雖不知齊之侃在信中的話作可解,可蹇賓總算知道齊之侃安然無恙,可得好好睡上一覺。朝臣們均覺蹇賓幾日來精神似乎不錯,且脾氣不再以昔日般暴燥,再也不會動不動就砸奏折。自從齊將軍離開後,蹇賓的脾氣愈加暴戾,近日更有變本加厲之意,他們上朝啊,個個都是人心惶惶,生怕一個不慎就觸怒了蹇賓。天子之怒,可不是誰也承受得起啊。

雖不知蹇賓是得知了什麼好事,可他脾氣有所收儉,也算是他們的福祉了。朝臣們樂呵呵地上殿,然後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後,他們便被蹇賓咆哮著攆了出來。

方才上朝之際,忽見一名守將入內,帶來了截水城被破的消息。遖宿夜襲截水城,齊將軍領兵倉猝應戰,奮力抵禦三天三夜後卻是不敵截水,最終被遖宿攻破,雙方傷亡均是慘重。遖宿大軍折損近半,都督身負重傷,暫未能北上;而天璣軍隊的情況亦然,三名領兵都督一戰死兩受傷,其餘軍隊盡數落入遖宿手中。

而齊之侃,卻下落不明。遖宿王攻破截水後,下令搜索截水城,務必要將齊之侃找出,卻無人尋得他的蹤跡,得知齊之侃行蹤的都督卻已戰死,是以只道齊之侃下落不明。

蹇賓聞言,沉默片刻卻忽地將一眾大臣轟出大殿之外,整日不曾上朝,卻連國師拜訪亦被蹇賓以“身體抱恙,不便接見”為由拒絕接見,是以根本無人得知蹇賓到底發生何事。

翌日上朝教平日晚了半個時辰,侍官傳眾朝臣們入內,只見蹇賓端坐在王椅上,手裡攥著一張信紙。

“臣,叩見王上。”眾朝臣下跪,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蹇賓手上的信紙,卻又不敢過分張揚,於是紛紛低頭。

“你們都起來吧。”蹇賓似是未察覺到眾人的目光,僅揮手讓他們起來。

“謝王上。”朝臣們站了起來,安分守己地待在一旁。此時,上大夫出列,驀然一跪,道:“王上,臣等未能為王上分憂,請王上責罰。”

“本王為什麽要責罰你們?就算責罰了,也於事無補。”蹇賓淡然地看了上大夫一眼,暗自歎息。倘若天璣上下均有如上大夫一般忠心為國,天璣朝廷恐怕不會糜爛於此,更得面臨滅國的禍端。

蹇賓驀然站了起來,舉起手中的戰報,沉聲道:“這是今日前方傳來的戰報,遖宿軍一路北上,如今已渡過了曲水,佔據了曲水城。”他頓了頓,掃視一人眾人,續道:“現在我天璣國近三分之一的疆土盡數歸於遖宿,照他們這樣的行軍速度,只怕再過十日八日便會兵臨睢炴城下。”

“王上,齊將軍雖然不在了,但我天璣國尚有兵馬”上大夫聞言急道,“微臣以為,應當奮力一戰。”齊將軍雖然下落不明,可並不代表天璣得坐以待斃,倘若天璣可奮力反抗,或能覓得一線生機。

“上大夫以為如今應由何人掛帥?”聞言,蹇賓似乎來了興致,不禁挑眉反問。

“唯今之計,需得請王上親自上前督戰,以振我天璣軍民之士氣啊。”上大夫抬頭看著蹇賓,目光中盡是決絕,蹇賓略顯驚訝,不得不被上大夫的氣勢所震懾,心頭為之一震。他沉默半晌,方道:“看來如今也只能如此了。”蹇賓垂眸,眼前竟浮現出那人在桃花樹下舞劍的身影,當真稱得上是“來如雷霆收震怒,罷如江海凝清光”,蹇賓頓了頓,欲言又止,最終只道:“也罷。”

“王、王上,此事還請三思啊!”千陽澤聞言,一時之間竟亂了神,不禁衝口而出:“依微臣愚見,不如、如與遖宿議和吧。”

“議和?”蹇賓不怒反笑,別有心意地看著千陽澤,“你讓本王拿什麼去與遖宿議和?割地,還是賠款?”好一個千陽澤,直到如今竟仍惦記著自己,倒是一個忠心耿耿之人,只不過是忠於自己的錢財罷了!

“請王上定奪。”千陽澤顫顫巍巍地跪下。

“本王定奪?”蹇賓冷笑一聲,“本王還以為你要說,讓天地神明來定奪了。”蹇賓向千陽澤怒目而視,聲音忍不住拔高幾度,“事到如今,你們供奉的神明了?都哪裡去了!”

都是所謂的天地神明,自他登位以來便處處掣肘,凡事都得請示他們,可天璣有難,這群神明可曾眷佑過他們?這天意任憑這群巫祝胡亂捏造,肆意在朝中樹立勢力,意欲剷除異己,先前更借日月同食威迫他將齊之侃罷免,其心當真可誅。

“王、王上,請慎言哪。”千陽澤聞言自覺不妙,結結巴巴地開口,希望藉此平息蹇賓的怒火。可蹇賓並不領受,憤然拂袖,怒道:“來人,把他給本王拖下來,立刻封了天官署!”

“王、王上!”千陽澤不曾料到事情竟急轉直下,發展至如廝田地,不由得驚慌失措,哆哆嗦嗦地向蹇賓求饒。都怪他多嘴,無緣無故說什麼議和!這不是明擺著讓蹇賓找藉口動天官署嗎?千陽澤懊悔不已,只見兩名侍衛強行將他拖出殿外,任憑他再求饒亦不見蹇賓心軟,只顧自地整頓著兵馬:“傳本王喻令,重新整頓兵馬,將睢炴防線推至百里以外之處,所有羽林軍,在睢炴城中待命。”

千陽澤心知蹇賓有意將天官署連根拔起,當是欲將他除之而後快,自知自身難保,只望國師可勸服王上,暫保他們之命。

可這如意算盤,千陽澤是打錯了。

蹇賓自知今日於朝上一舉拔起天官署,更下令處死千陽澤定會令國師勢力大損,他早知若木華這個老狐狸定會按捺不住,前來與他說理,可沒想到國師消息如此靈通,不過是剛下了朝,若木華便尋到寢宮來了。

可若木華一番話,是徹底惹怒了蹇賓,蹇賓索性順水推舟,直接將國師也整治一番。

“王上,老臣從來都是一心為了我們天璣國啊。”若木華拱手,信誓旦旦地開口,可目光卻不自覺地一直飄向蹇賓,似是想看出個端倪。可任憑若木華看得再久,還是沒能揣摩出蹇賓的心思,只得順著蹇賓下去,順帶博取蹇賓的信心。

“為了天璣國?”蹇賓聞言冷笑,語氣亦不自覺冷了數分,“只怕國師心裡有的,只是權力罷了。此話說出來,就不怕你的天地神明怪罪嗎?”蹇賓直勾勾地看著若木華,看到若木華那是一個心驚。

“王上,老臣不敢欺瞞王上啊。”若木華實在猜不透蹇賓到底在打著什麼如意算盤,只得估摸著答話。

“是,天象星宿,除了你們天官署以人的人,誰也看不懂,自然任你們描白畫黑。借一句天意,便能唬人了。”蹇賓目光森冷,負手走向若木華,話中有意。 蹇賓每說一句,便想起齊之侃受盡那所謂的天象所欺,一曰他是將星,他便要擔起這上將軍之位,一曰將星移位,其光芒直逼紫微星,便言齊之侃為天璣禍害,欲藉他人除掉齊之侃。可最恨的,竟是他身為一國之君,竟無法保住齊之侃。那個傲氣崢崢的人,最終被迫折服於那所謂的天象之下,磨蝕掉一身鋒芒。思及此,蹇賓恨不得馬上手刃若木華。

若木華垂首,身體卻不自覺發抖,手心冒著冷汗。總覺得今日的蹇賓,過分滲人啊。他正欲開口,卻聞蹇賓再道:

“本王自以為,只要拿捏住人心即可,何曾想,這人心哪,卻是世上最難拿捏的東西。”蹇賓目光虛妄,堪堪看著若木華,卻像是看著另一人,若木華心感不妙,正欲開口,忽聞蹇賓話鋒一轉,氣勢凌人:“把國師給我押下去!”

若木華來不及反應,便教身後兩名侍衛架起,他急忙向蹇賓求饒:“王上,王上饒命啊!王上饒了我吧!”只見蹇賓一派沉默,若木華便知自己氣數已盡。

沒想到,實在沒有想到,他若木華叱吒天璣兩朝,可最後竟落在蹇賓這個兔崽子,一直以來的心血便毀於一旦。

是命啊,當真是命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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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剛經歷了人生第一場、而且還是4D版的易柏辰此刻仍心有餘悸,腦袋裡不斷回播著血肉橫飛的畫面,還有那鮮血噴濺至臉上的黏膩感,思及此,易柏辰只覺胃部一陣翻騰,忍不住現身,直接趴在馬上乾嘔起來。

齊之侃回頭看了他一眼,簡直是哭笑不得。易柏辰吐完了抹抹嘴,翻了個白眼又回到齊之侃的身體了。

易柏辰覺得自己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,早知道方才打仗的時候就不要待在齊之侃的身體裡,害他現在像是散架了一樣。明明只是共享身體啊……為什麼連感覺都要共享啊?

對了,齊將軍……易柏辰有氣無力地開口,聲音蔫蔫的, 你現在要怎麼回睢炴啊?

現在遖宿在截水城與天璣大軍作戰,怕是沒有辦法抽身追殺齊之侃,可是還有慕容離啊,慕容離可是打算等截水城一破之後就派庚辰帶走,所以說慕容離肯定時刻注意齊之侃的行蹤,齊之侃現在離開截水城了,怕是也被他們知曉了,慕容離會不會施計讓毓埥的軍隊繞路來攔截他們?易柏辰愈想愈心驚膽顫。

非也,尚有另一條小徑。齊之侃回道,昔日天璣與天璇先祖交好,故於兩國邊界中開鑿一條棧道,方便兩國交流。可後來天璣與天璇先祖反目,興修棧道一事便不了了之,後來亦不再提起,怕是連天璇王及王上也不知曉。若非後來我前往邊境視察,無意間發現棧道,怕是此次亦無法順利回都。

齊將軍,你真的好細心哦。易柏辰聽罷讚嘆不已。難怪各國都想招攬你耶。

齊之侃淺笑,道:我已心意如決,此生只會追隨王上,不再他想。易柏辰聽罷沉默,忽道:這是因為父命,還是你自己的想法?

聞言,齊之侃大駭,忍不住收緊韁繩,戰馬嘶鳴,不耐煩地停了下來。斥侯見齊之侃神色有異,不禁上前詢問:“將軍,可是有何問題。”齊之侃搖搖頭,示意繼續出發,斥侯領命退至一隅。

齊之侃臉色蒼白,不禁心亂如麻。他雖不知易柏辰是從何得知父命一事,但此攸關他與阿猇……罷了,不可再想,易柏辰探知他的想法,若是如此下來,恐怕連他最隱晦的祕密亦會被易柏辰盡數探知。他雖不介意,亦不怕易柏辰可告知阿猇,可他仍未做好剖白一切的準備,而現在亦不是最佳時候。

齊之侃定下心神,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壓下。他聚精會神繼續領軍,中途忽聞易柏辰輕聲道“齊將軍,我睡了”,便沒了聲息。

齊之侃歎息,怕是要另擇他日與易柏辰詳談了。

齊之侃領著軍隊沿著棧道而行,並派斥侯打通沿路城鎮,方便他們補充糧草;齊之侃亦下令士兵盡量避免暴露身份,怕是會引起騷動,甚至曝光了軍隊的行蹤。

如此小心翼翼,倒是耽誤了一些時日。約莫十來日,齊之侃方抵達睢炴,他著城門守將儘快通報蹇賓,並遣一眾將士返回兵部,自己則是策馬奔向朝廷。他已經多日未見阿猇了,不知阿猇現在如何,可曾有按他信上所說定時休息、注意身體,只怕那人近日忙於政事,又是夙夜匪懈地批答奏折了;不知他的舊疾可曾復發,那群侍官是否足夠機靈;也不知那國師和奉常令可曾衝撞了阿猇,又惹阿猇生氣了……

太多太多的未知,唯有一見那人方能紓解。齊之侃忍不住加快腳步。

蹇賓正於殿內與一眾大臣商議政事,忽見一守將急忙入來,猛地一跪,高聲道:“王上,齊將軍回來了!”

“你說什麼?”蹇賓愕然,半晌方回神,心中大喜,禁不住奔下王座,用力抓住那人追問:“你方才可是說,小齊回來了?”守將見蹇賓神色慌張,急急忙忙道:“是,齊將軍已經回來了,現在正在殿外守候。”

“快,快傳!”蹇賓喜形於色,連日內緊皺的眉頭有所舒展。太好了,小齊……小齊沒事,天知道當他收到那一封信,以及得知小齊下落不明的消息時,他是有多麽的忐忑不安,他幾乎一闔眼便會夢見小齊戰死沙場,那雙永遠清澈靈秀的雙眸不再看著他,不曾再對他展露笑靨,他就幾乎喘不過氣來,從夢中驚醒。

只有再看見齊之侃,他方覺自己活了過來,過去恍如行屍走肉,全然渾噩渡日,若非他堅信著小齊安然無恙,強打著精神要再見他,他怕是撐不下去了。

他見守將匆匆跑出殿外,半晌便見齊之侃走入。蹇賓只覺胸口一輕,似是有東西散去,連日來的煎熬與掛念在看到齊之侃的一刻幾乎洶湧而出,蹇賓眼眶微紅,生生壓下大喊“小齊”的衝動。蹇賓覺得齊之侃消瘦了不少,怕是在戰場上從沒有過一覺好眠、有過一頓飽飯。蹇賓心痛不已,他幾乎把持不住欲上前拉住齊之侃,好好檢查他是否有所受傷,可礙於兩人正在朝廷之上,蹇賓只得作罷。齊之侃一臉疲憊,可眼神仍然清澈澄明,他向蹇賓重重一跪,道:“未將失職,自甘領罰,但願王上恕罪。”

齊之侃垂首,可眼神卻不自覺地住蹇賓身上飄去。阿猇看起來憔悴了不少,雙眸不似昔日般神采飛揚,就連那豐腴的兩頰亦消瘦下來,身形亦不似如往。齊之侃內心一陣難過,阿猇怕是連日來為國事煩惱,不曾好好安眠、吃飯,方會如此憔悴。

“齊將軍啊,你為何會在這裡?”齊之侃的出現顯然出乎所有人所料,戶部尚書顫顫巍巍地上前,喚住了齊之侃。齊之侃看了蹇賓一眼,後者示意他站來,齊之侃聞言而起,向戶部尚書點頭。他與戶部尚書雖接觸甚少,可從不曾與他交惡,更況且戶部尚書並非國師爪牙,對國事亦是盡心盡力,齊之侃自然對他禮讓數分。

“齊將軍,你為何回來啊?你不是應該在截水城嗎?”戶部尚書再問,齊之侃神色閃爍,半晌方道:“末將無能,被遖宿軍圍困於截水城半月有餘,雖曾擊退遖宿軍,可數日後遖宿夜襲,未將只得倉猝應戰。未將以為,截水城或未能守,怕一旦城破便會危及雎炴,與都督商討之下,未將私自帶部分兵馬返回睢炴,而李明、黃滔、范鴻三人則在截水繼續抵禦遖宿。”

“齊將軍,你可知道,七日前已有士兵通報,遖宿城被破了啊!此次怕是難了……”儘管戶部尚書不曉軍事,可亦知截水城為天璣軍事要塞,一旦城破,遖宿怕是可直搗睢炴,縱然齊之侃回來,怕是難以力挽狂瀾。思及此,戶部尚書憂心不已,連連歎息。齊之侃聞言大驚,心中多了數分焦躁和內疚。李明等人怕是凶多吉少了,也不知遖宿會如何對待將士,看來一會兒只得讓斥侯打探打探了。

“王上,微臣以為截水城雖破,可齊將軍回來了,天璣尚有一線生機啊。”刑部尚書似乎不敢苟同戶部尚書之說,上前道,“天璣只得齊將軍一人掛帥,倘若齊將軍仍留在截水,此次城破,齊將軍怕是難以保全啊。屆時若遖宿揮軍攻打睢炴,廷中無人可掛帥,天璣可謂是岌岌可危。齊將軍此次回來,自當可領兵抵禦遖宿,或可保全天璣。”

“可……”戶部尚書聞言,正欲反駁,卻被蹇賓打住,“好了,此事本王自有打算。”

蹇賓制止了戶、刑兩部尚書的爭議,神色晦暗不明。他走近齊之侃,忽厲聲道:“齊之侃!” 語氣多有斥責,齊之侃聞之,心中雖有不解,可仍是有幾分主意。

“末將在。”

“齊之侃,你可知道,你身為天璣國上將軍,統領三軍作戰,竟從戰場上回來,曰要勸王,你可知此乃逃兵之舉,本王可依軍法處置你!”蹇賓色厲內荏,厲聲斥責,齊之侃不免錯愕,卻無從反駁。

以他之舉確實與逃兵無疑,理應受罰,他更甚辜負了蹇賓的厚望、士兵們的性命。齊之侃不語,默然承受蹇賓的怒火,蹇賓仍在數落,怒形於色,“齊之侃,本王允許你回王都了嗎?本王從未收到戰報,你竟敢私下決定,他日是否要回來逼宮啊!”蹇賓最後數句近乎嘶吼起來。

蹇賓怒不可遏,猛然拂袖,道:“來人,把齊之侃給我押下大牢,待本王發落!”齊之侃聞言忍不住震驚地看著蹇賓,胸口如撕裂般疼痛,卻見蹇賓早已步回王座,刑部尚書正欲再言,卻被齊之侃制止。

齊之侃難掩眼中悲傷,可卻不欲掙扎,坦然地被侍衛帶走。齊之侃隨著兩人走至刑部大牢,沿著石梯走下,心中愈發慽然。沒想到他齊之侃不能戰死沙場,卻要琅鐺入獄,在這牢籠中坐之待斃。那他倒不如在截水城奮戰,還能擔得起“將軍”之名。齊之侃冷笑一聲,拒絕了侍衛的幫助,自行卸下一身銀甲,並將千勝交予他們。齊之侃不發一言,逕自走入牢中坐下閉目養神。

侍衛們面面相覷,雖不知齊將軍所犯可罪,可仍是天璣國的將軍,亦是他們敬仰之人,兩人鎖上牢門後,便向齊之侃拜別告退。待二人走遠,齊之侃方睜開眼睛,神色難掩落寞。

“齊將軍,你說蹇賓怎麼回事啊?”易柏辰現身坐在齊之侃的身邊,腮幫子鼓鼓的,似乎為剛才的氣得不輕,“你一心跑回睢炴,就是為了保護睢炴,結果卻被他說成逃兵,還……還逼宮!蹇賓真的太過分了吧。”

“易恩,王上做事自有他的用意,我們不應妄加揣測。”齊之侃淡淡看了他一眼,“還有,你不應直呼王上其名,應稱王上。”易柏辰竟從齊之侃的眼神中看到殺意,他打了一個哆嗦,乖乖地點頭。

“只不過,齊將軍你真的不氣蹇……”齊之侃又是一記眼刀,易柏辰馬上改口,“王上將你打入牢中?”

齊之侃默然,眸中翻動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情感,易柏辰還沒看得真切,齊之侃便道:“不曾。”

易柏辰聞言嘴角一抽,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,然後笑瞇瞇地看了一眼齊之侃。齊之侃只覺易柏辰的笑容不懷好意,心裡暗道不妙,下一秒便見易柏辰消失,片刻再次現身。

“齊將軍,不開心要說哦,不要憋在心裡,不然會不舒服的。”易柏辰自持自己有讀心的功能,大搖大擺地探知齊之侃的情緒,然後又恃著自己作為靈體的好處,毫不客氣地挪揄齊之侃。齊之侃無奈地看著易柏辰,第一次有掐死他的衝動。

不過,易柏辰說得不錯,他確實太久沒有好好與人聊天了,儘管與蹇賓再親近,他也不敢將一切向他剖白,更不願再為他添上煩心事,有什麼東西都往肚裡嚥。可易柏辰的出現,或許可以為他解憂,至少,他還知道父命一說……

齊之侃看了一眼易柏辰,低低道:“我確實是有些氣惱,惱阿猇為何斷章取義,為何不曾問過我緣由便將我打入牢獄。可我再有不甘,亦知此時情非得已,阿猇為一國之君,自應要對得起國家、對得起百姓,可我卻把一眾士兵留在截水城,自個兒回來,形同逃兵,又如何擔得起將軍之名,又該如何面對璣上下。” 齊之侃不自覺地稱呼蹇賓為阿猇,易柏辰聞言挑眉,卻不動聲色,“阿猇此舉,只是為了盡快穩定朝野罷了,我……自當了解,可卻忍不住……”齊之侃住了口,沒有再往下說。

“可是你卻忍不住生氣。”易柏辰接道。

齊之侃不再回話,可一臉委屈的模樣早已坦露了他的心事。易柏辰嘆了口氣,心知此刻應留齊之侃一人獨處,便道:“齊將軍,我出去轉個圈回來啊,看看牢裡有什麼好看的……”齊之侃看著易柏辰走出了牢籠,心裡不禁好笑。

牢裡有什麼好看的,不都是一些拷問用具嗎?莫非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嗎?正當齊之侃如斯想著,忽聞易柏辰大喊著“齊將軍齊將軍有大事”,齊之侃心裡一驚,卻見看著易柏辰驚慌失措地摔進牢裡,不禁皺眉問道:“為何如此驚慌,發生何事?”該不會是遖宿已經來到吧?

“你聽我說……”

侍衛見時辰不早,估摸著齊之侃大概也餓了。他將醫丞方才送來的藥粉倒入碗中,又攪拌兩下,便送去給齊之侃。見齊之侃仍在假寐,侍衛打開牢門,低聲喚醒了齊之侃,“齊將軍,我們給您送飯來了。”齊之侃睜眼接過,向兩人道了謝,便吃了起來。

其中一人向另一人打了個眼神,後者會意,悄悄退了出去,齊之侃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,便繼續低頭吃飯,實際卻是將飯菜撥到乾草之中,借衣襬掩蓋。侍衛見狀,只覺齊之侃是餓了,一昧埋首吃飯,片刻已見碗底。他侍衛將用具收走,便退了出去。

過了半晌,侍衛再去看望齊之侃,見齊之侃已然熟睡,他拍了拍他,確定齊之侃不省人事,便招呼另一人,兩人合力將齊之侃抬出牢籠,另一人便將預先準備好的布袋拿來,打算將齊之侃套進去。孰料齊之侃忽地睜開眼睛,兩人均是一驚。齊之侃翻身落地,兩下將二人打昏。易柏辰上前看了倒地的侍衛兩眼,向齊之侃道:“他們昏了。”

齊之侃點頭,將盔甲重新套上,取下掛於牆上的千勝,帶著易柏辰跑出了刑部大牢。齊之侃回頭看了一眼易柏辰,輕笑道:“若非你告訴我,怕是到現在我還被蒙在鼓裡。”

方才易柏辰出去走了一圈,竟意外得知兩人受蹇賓之命,打算將齊之侃迷昏帶走。

“你知道我剛才聽到什麼嗎?”易柏辰喘著氣,急道:“我剛才聽到那兩個侍衛在說,王上下令他們要在你的飯裡下藥,把你弄昏之後再把你送走!”哇靠,那個蹇賓在想什麼啊?要把齊之侃帶走說一聲不就得了,何必還要大費周章的下藥啊?不過,就算說了,齊之侃也不會願意走的,看來還真的是下藥比較方便。

“你說什麼?”齊之侃忍不住低吼。阿猇……阿猇為何要將他弄昏送走?一旦他離開了,又有誰可以為天璣領兵作戰?莫非……齊之侃心一沉,只覺口中苦澀,莫非是覺得留他在身邊已不堪用,索性將他送走,眼不見為淨罷了。

易柏辰看著齊之侃滿眼失望,心知他可能誤會了,易柏辰一翻白眼,直接湊在他耳邊解釋。齊之侃聽罷,仍是將信將疑,禁不住反問:“會否是你猜錯?”

“你之前帶兵折損了七萬,他還不是拼了命想保你,頂多讓你解、解戰袍回家。”易柏辰突然腦袋卡殼,想不起“解甲歸田”一詞,索性自行替換,“現在你帶兵回來了,還完完整整的,他開心都來不及了,怎麼可能趕你走。我覺得他想保護,所以才把你送走。”

“若果不是呢?”齊之侃追問。

“不是那就不是唄。”易柏辰瞪了他一眼,齊之侃眸中的希冀一下子消散,易柏辰不忍心,再道:“你要想知道真相,出去了,救了他,不就知道了。”哎呀,為什麼他演的齊之侃這麽笨啊,明明他也挺聰明的啊。易柏辰忍不住腹誹。

齊之侃思索片刻,道:“既是如此,那我便將計就罷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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